盛玦本以为自己再次抱她时,会感到一些不适应,心中犹豫几多,才选择去抱她回去。
怀里的姑娘好轻,若不是隔着大氅,盛玦甚至怀疑自己会摸到她单薄的身骨。
可是,就这么轻的人,盛玦抱着走了许久,胳膊还是有点发酸的。
不为什么,就是因为去宁紫轩的路实在是太远了。
还有一个问题——他发现自己若是走得太快,江洛瑶抓着他胳膊的手就会紧一些,似乎很害怕。
为了不吓到她,盛玦只能放缓行步,尽可能稳一点,免得夜路难走,摔了她。
“怕黑?”他像是在问对方,又像是在回答自己,“难怪不肯一个人走。”
江洛瑶低着头,被氅衣裹着,耳畔本该是听不真切的,但是她好似靠到了摄政王的胸膛,对方那低沉话语便顺着这点接触直截了当地传到她心里。
她想,她自己是不怕黑的。
只是此时,侯府的护卫都被支开了,她心中有很多不安。
她怕摄政王突如其来的翻脸,怕他生气,趁着月黑风高杀掉自己。
她不能实话实话,只能顺着对方,说自己怕黑。
“这段路怎么如此遥远。”盛玦行至一半,有点乏了,便停下来,轻轻放下江洛瑶,紧接着吩咐手下人说,“以后夜里这条路都点上灯火,一直通到宁紫轩。”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夜里去宁紫轩时,是个疾风骤雪的时候,那时候担心江洛瑶起烧生病,他走得急了些,险些摔了。
那条石子路穿过花园,路面有点崎岖,那天雪深路滑,他落脚差点不稳。
想到这里,他便带着江洛瑶走到那处:“本王第一日去见你,就是在这里险些滑了的。”
江洛瑶走近,她俯身,发现那块石子现状很特殊,像是曼丽又威风的兽首,甚至颇有些志得意满。
也许正因为它形状特殊,所以才容易到人。
而就在这时,盛玦正好上前走到那石子附近,手下的人上前和他说了什么,他下意识地走了几步,没注意到那石头,一下子磕到脚步,身形再次一踉跄。
众人七手八脚地去扶他。
盛玦抬手制住众人,而后自己站稳了。
他早忘记自己正在说什么了,当即就杀气腾腾地盯住了那块石头:“来人,给本王现在就铲了它。”
江洛瑶还没见过摄政王有这样的一面,对着一个石头发火,较真的同时,还多了一点儿有趣。
若是说以前的摄政王像是不近人情的冰冷器皿,那么现在的他就变得贴近人世了。
有了几分人气。
也会幼稚,也会失策。
江洛瑶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盛玦:“……”
众人:“……”
下人们诚惶诚恐地一股脑跑过来给王爷出气,王爷本人也板着脸在那里站着,气氛本来是紧张一些的。
毕竟见到王爷失误的情况很罕见,摄政王一个不高兴把怒火转移到他人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大家都纳闷了。
怎么有人敢笑出声呢?
江洛瑶小小笑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出了声,于是连忙止住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盛玦黑着脸:“你也嘲笑本王?”
江洛瑶本能圆谎:“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此番现象很是有趣,王爷您看,地上那石子像是石中龙虎,平地而起,傲视四方,像和您很有缘的样子,几次都想要您的驻足。”
盛玦摆摆手,叫下人们退下,而后他蹙眉垂眸,看清了那石头的样子。
果然和江洛瑶说的一样,很特别的石子,平底凸起一点,像是昂首的虎兽,显得十分不凡。
凡事讲究个气运,盛玦被她一说,觉得也很有道理。
留着这石头,说不定也是个好事儿。
“不用除掉了,都退下吧。”
盛玦抬手之后,突然听到了身后的细碎动静,他回头,发现府里的仆从们全来了,所有人举着火把依次顺着这条路过去,彻彻底底着亮了这一条路。
不知是哪个有眼色的下人去通知了其他人,众人深更半夜全起来给他家王爷照路了。
江洛瑶也跟着他回眸,两人一同震惊。
此事,不是摄政王吩咐的。
府里的下人们听说王爷险些摔了,便都举着火来了,明明是深夜,却让这个晚上不再黑沉了。
江洛瑶看到,这些不是府上的兵士,而是一直伺候王爷的老仆人们。
她突然意识到王府好像没有年轻的下人,凡是见到的,全是上了年纪的。
京城的好些冠盖之家都不喜欢用上了年纪的仆人,倒也不是嫌弃他们粗手笨脚,而是为了府内的风貌,等下人们岁数到了,就给一笔银子打发掉,甚至一些心肠硬的还会把伺候多年的下人给赶出府去。
江洛瑶以为摄政王这般性情凉薄之人,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