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齐氏冷冷一笑,道:“我瞧着五房是管不了你这性子了,既这样……
外头传来下人的说话声,正屋叫人去了。
齐氏一挑眉,继续道:“我今儿带了个教养嬷嬷来,你这年夜饭也不必吃了,听训吧。”
满屋的人没一个替陈冬求情的,齐氏朝谈栩然这边瞧了一眼,侧身说了句什么,她身边的嬷嬷就拿了抓了一把银豆豆过来递给阿巧。
阿巧忙推拒,蔡氏也拔了鬓上的一根小花簪塞过来,笑道:“院里满是人,没一个中用的,亏了你了。”
阿巧呐呐的竖着手掌推拒,谈栩然垂眸看着她膝上洇出来血痕,道:“收了吧。”
“呦。”蔡氏忙道:“快,先上点药去。”
祖宅平日里都是三房在打理,蔡氏自然熟悉人手和布局,让个婆子带阿巧上药去了。
谈栩然想等阿巧的,可是正屋传唤,慢不得,只好带着陈绛和吴燕子先入席了。
圆桌大约比穷人家的屋子还要大,依着次序由内到外,由左至右的排开来,众人依着长幼尊卑的排布入座,还有婆子在边上提点,绝不能叫你的腚挨了他的座。
谈栩然在人堆里寻陈舍微的身影,目光一触,原来他抢先一步,已经找到她了,正望着她笑。
蔡氏总是挨着谈栩然的,瞧着陈舍微的笑颜,又见谈栩然虽然神色疏离,可眸子微弯,隐有笑意,感慨道:“从前倒是瞧不出,你们俩还真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阿嫂说笑了,老夫老妻,还能如何?”
谈栩然口中搪塞道,心中却想着,‘这可是个遍寻不得,顶有意思的男人。’
桌上摆了冷碟,晓得这席面是蔡氏同大房、二房两位侄媳一块操办的,谈栩然不住夸赞着。
蔡氏心中有些淤堵,都是原配嫡出一脉,偏偏她公爹没个官身,要她苦命操劳,何处做的不好,细论起来都是她的过失,两个侄媳不过担个虚名,若是尽善尽美,夸奖时总也要分薄给她们。
凡事不能细想,不然处处郁闷。
“吃个石榴包,冬日里这点子鲜蔬比肉还贵。”阿巧还没回来,蔡氏让自己的婢女给谈栩然布菜。
水晶皮裹着绿叶菜和菌菇碎,用梗子扎成石榴福包的模样,看起来剔透饱满,吃起来也是满口清味。
若是往年,这道菜该叫谈栩然不舍筷了,可今年家中绿蔬不断,这菜吃起来也就是个一般滋味。
“真是好味,又素又雅,意头还好。”谈栩然口不对心。
祖宅的年夜饭,自然舍得下血本,虽说族田今年亏损,但历年积银有账,还能叫这一顿给吃穷了?
瓢羹那么大的肥嫩海蛎,饱满的鱿鱼仔全是带籽的,邻桌上二房新媳正在被人调笑着要多吃几个,求多子的好意头。
谈栩然嚼吃着,味就这样,祖宅席面有制式,主菜年年就那几道。
她想起陈舍微做的煲鱿鱼,用的什么三杯汁的做法,一杯米酒,一杯酱油,一杯芝麻油,临出锅前撒上一把他育在温室里的九层塔,焖一会再掀开盖子,那香气浓的能盖过这席面上所有的菜肴,香得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透过来的。
谈栩然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被陈舍微养住了。
‘这可怎么好?倘若日后他若有了别的心思,该如何拿捏了,好叫他安分守己的待着?捏着家中的银钱钳制?借着他古怪的来历要挟?’
正胡思乱想着,谈栩然面前落下一碗老菜脯三宝汤来,黑乎乎的一碗,瞧着是不好看,不过很香很舒胃。
这汤还是蔡氏的婢女给盛的,阿巧还没回来,谈栩然有点担忧。
蔡氏也觉得奇怪,就遣了个婢女去看,又上了两道菜才回来,说是阿巧不见了。
董氏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很快移开,但谈栩然敏锐的捕捉到了,飞快的问:“陈冬还关着吗?”
蔡氏不解,“大嫂开的口,谁敢放她?”
谈栩然没再多说什么,示意自己要去找阿巧,径直起身走了,蔡氏又不好呼喊,抬手想拦没拦住,又恐引人注意,赶紧放下手。
谈栩然先去了阿巧上药额的屋子,人已经出去了,那就是在路上不见的。
蔡氏有个婢女跟着她,就见谈栩然走了几步,转脸问她,“陈冬关在哪里?”
婢女原本是要把她劝回去的,可被她这样一望,忙引路。
那屋子落了锁,可又开了,屋里圆桌上大盘小碟的,陈冬正吃着呢,见谈栩然气势汹汹的来,咧嘴笑道:“六婶这是作甚呢?放心不下妹妹我?我不乖乖在这吗?”
谈栩然脚心一硌,慢慢移开足,就见一粒银豆豆躺在地上。
陈冬也瞧见了,白了几个婆子一眼,嫌她们做事不仔细。
“大房罚了你,拿我的人出气,还以为你是多厉害的一个刺头,”谈栩然抬起眼,看着陈冬道:“觉得我是软柿子,嗯?”
几个婆子涌上一步,蔡氏的婢女忙道:“这是祖宅!今儿是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