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教官的态度都变好了(但从弗伊布斯的角度看,教官们只是从说话非常粗鲁刻薄变成了粗鲁刻薄——他们还是会管他叫小男孩!他明明早就超过被称为小男孩的年龄了!)。后来哨兵们回顾这六个月的训练,都觉得这一个月过得最爽,首先,之前过得太不爽衬托的,其次,这个月的训练内容也很轻松——跳伞和潜水。
跳伞和潜水并不是哨兵学校的标准课程,也没列在新入伍哨兵的军事训练里,但是大部分a级哨兵,出于任务需要或者兴趣使然,往往都学过相关课程。就算岸边还加入了一些侦察方面的内容,对非初学者来说也是非常简单容易的。
弗伊布斯算半个初学者,他学习过理论知识,进行过模拟训练,只差来真的——特别是跳伞,对哨兵来说实跳最大的危险在于,自由落体的刺激可能会导致神游症,在没有自动开伞装置的时代,许多哨兵因为精神游离没有开伞,摔死了;有自动开伞装置后,也有哨兵神游症恶化成狂化,虽然自动开伞器奏效了,但失去理智的哨兵自己挣脱了降落伞,摔死了。
所以,目前整个联盟的规定是,c级和d级哨兵禁止跳伞(就算他在未觉醒时已经考证了也不行)。此外,还有一个通用限制是……独立跳伞的最低年龄是十六岁……
弗伊布斯得知,因为年龄问题,他不能和其他人一样跳。但是,因为所谓的岸边的荣誉传统,没有例外不给区别对待,既然训练规划是跳那每个哨兵都得跳——
一位教官会带着他跳。
弗伊布斯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九十八号哨兵,“博士”,对方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上飞机前,总教官在哨兵们面前奚落了一通九十八号,他们这才知道开始上跳伞课程后,“博士”坚持不懈地向课程教官申请,向总教官申请,向基地申请,最后还向首都总塔申请——请求免除他的跳伞课,因为他恐高。
九十八号的请求全被驳回,因为岸边没有例外。但是因为九十八号上课时心不在焉的消极态度,以及他在给总塔的申请里声称让他跳伞他一定会狂化把自己摔死而哨塔和基地要为此负全责的言论,基地决定这样安排:九十八和一百一样,教官带着他们跳——总教官亲自带着九十八号跳。
飞机起飞后,九十八号身边的总教官仍旧在奚落他。弗伊布斯现在知道为什么“博士”的绰号是“博士”而不是“电鳗”了:九十八号是个货真价实的博士研究生,从哨兵学校毕业开始服役后执行过的任务少得可怜,占据他履历的是——读学士学位,读硕士学位,申请离开他隶属的哨塔的辖区范围到另一个哨塔的辖区内大学(那是本国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公海那位博士的母校),读博士学位。
“对哨兵来说,学位是最没用的东西。”总教官说,“何况还是——数学?天呐,阿基米德,你怎么不去读读物理?”
数学?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弗伊布斯,令他想起了黛安娜。这些天他一直没想起她来,也没人提醒过他去想她,于是他好像忘了她一样。忘了,突然再记起,就感觉……
弗伊布斯深呼吸。跳伞在即,就算一会不需要他操作什么,他也不想表现得不够冷静。年轻的哨兵一边努力缓解着自己心里的悸动,一边继续从飞机的噪声中分辨总教官的声音。总教官认为,九十八号体能训练和近身格斗的成绩那么差,不是因为他不擅长,而是因为他故意不努力,让成绩保持在一个不用重修的及格水平,哨塔因为他的这种成绩就不敢给他派难度太高的任务——作为觉醒时精神力达到b级,开始服役时登记精神力为a级,现在精神力达到s级的优秀哨兵,这样做合适吗?
哇,好有趣,身为哨兵中的翘楚,九十八号不想做个好哨兵。弗伊布斯心想。值得讲给黛安娜……
然后他就想起了听见电话那头冷酷地说他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的那一刻。那时候他感到心被这个声音挖开了一个洞,这个洞吸走了他所有的情绪。此刻,这个空洞因为他在回忆,重新浮现,吸走他此刻的情绪。没有有趣了,没有值得讲给黛安娜了。
他继续听着,只是出于无聊,像侦察敌情一样侦察九十八号“博士”的表情,哨兵看起来始终像一块石头一样沉默而不动摇,正是一个优秀的s级哨兵该有的模样……或者说,一个被这样质疑过很多次的人面对同样的质疑时无动于衷的模样。
总教官的话题又转回到哨兵的学位没用,哨兵学的领域更没用上。对哨兵向导来说,最有前途的学术领域是生命科学——了解自己,了解生命,对发挥他们天赋的能力有帮助。学习生命、神经、心理,多好?数学、物理、机械——交给那些不能读透人心也没有超常五感的“迟钝”的普通人吧!普通人之所以能在学术领域大放异彩,是因为他们在我们所擅长的领域太差劲了,被我们远远甩开。
弗伊布斯听着听着感觉,要是他这么说话,会被研究员们记上一笔“粗鲁”“不友善”“歧视普通人”,然后被好一通教育……他悄悄看看旁边人,没有一个哨兵对总教官的话露出认为他不对的表情,还有几个人露出赞同的模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