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挚诚地祈祷着,口中念念有词。
望珩舟往生极乐。
早登乐土。
沈行一路饱览了大昭沿途的景致。
在从北境往云京奔袭的路上,心境和来时全然不同。
踏荒原、登峻岭、涉长溪,穿过无垠的沙漠和草海,在浩瀚的天风中驻足北望。
在北境的这些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本是在心如死灰的情境下来此,此去经年,才发现归途仍在宋婉心里。
从那夜再次看见她,他就无时无刻想回到她身边。
她怎会在王府?怎会成了沈湛的侍婢!
沈行原本以为一见钟情这种肤浅之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曾自问过,挣扎过,在漫长的时光里无时无刻不在的思念之后,他坦然接受了。
为晋王效力这些年,他亦无憾无愧。
有风呼啸而过,他衣襟中的画作的一角漏了出来,斗笠下,沈湛的目光微微一变。
这是圣女给他的画。
圣女有个孩子。
她却不知孩子在哪,因为当年和那个来自中原的青年私定终身后珠胎暗结,在那孩子一出生时就被婆婆抱走了。
说是扔了。
所以在她听到他口中吐出她给女儿取的名字后,才不带一丝怀疑的相信了他。
相信他能找到她女儿,就能找到当年的那个负心汉。
沈行还记得那个圣女提到女儿的声音,带着怜爱和期盼。
圣女是神的仆人,要忠心侍奉神,一生不可婚嫁,她原以为那段禁忌之恋会永远埋藏在心底,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她女儿的名字。
可漫长的岁月里,即使她隔绝所有人,静坐观心参悟天地密法,却再也不能潜心敬神物我两忘。
日日祈祷中多了女儿的名字,和对那狠心抛弃她的男人的诅咒。
所以在沈行抛出这样一个诱人的条件后,圣女没有办法抗拒。
人有了心魔,就很容易被控制。
最终达成了她会说服北境诛部族归顺大昭乃是天神旨意所向,让那些族人不再囤积货物暗地里闹事,还北境安宁。
作为交换,沈行答应为她找到了女儿还不够,还需要为她寻找到那个负心汉,然后交给她。
沈行眼中闪过那女子狠决的神色,她说她要亲手杀了那个人。
遭遇了背叛和抛弃,将这异族女子胸臆中对爱情的向往都烧毁殆尽,只剩下日以继夜煎熬出的恨。
可是没有爱怎会有恨?
同样被欺骗和抛弃,沈行却为宋婉找了许多理由。
沈行将袍子卸下交给侍从,再往前走就出了祁连山脉,便回到了辽阔平坦的中原,那里已入夏,早不需要穿的如此厚重。
袍子下是骨白色直裰,青色的竹子暗纹从背部绵延至左胸,将青年整个人衬得清雅出尘,连日的奔袭并未夺去他的神采,反而更衬托出冰雪之姿来。
马鞭声响起,马儿嘶鸣,青年的袍袖翩跹,被猎猎的北风灌满。
他一刻都不想等,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她。
若不是晋王叔对他有恩,那时他都不想返回。
“公子,属下打探到宋姑娘总是做噩梦,已搬去香山寺,说是……安胎。”
安胎?
沈行唇角勾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那便去香山寺。”
下属应了个是,“王爷也是这么说的,希望您在圣旨下达之前,先别回王府。”
“圣旨?”沈行问。
这下属名为张韫,原是晋王的得力干将,这些年跟着沈行出生入死许多次。
“是,王爷已将请封公子为郡王的折子递上去了,并未掩饰您这些年在北境之功。”张韫道。
郡王……
亲王之子若是不袭爵,便可封郡王。
只是沈行没想到,自己的这爵位竟不是袭父辈的,而是自己争取之余,王叔再托举。
父亲他……眼里只有沈湛。
退而求其次,才会看到他。
荣王年轻时的确在沈湛身上用了很多心力,以至于后来尝试给沈行一些关爱,父子却已生疏,无处可弥补。
“你在这住着干甚?”宋文卓打了打袖子上的并不存在的灰,打量着寺庙的一方精舍,“腹中孩子真有什么好歹,你在这住也说不清。”
宋婉“有孕”的消息也传到了青州宋府,宋文卓便到王府来看望女儿,却扑了个空,气喘吁吁上了寺庙的百层石阶,很不满意。
宋婉以为他是想她这个女儿了。
“能有这造化为皇家孕育子嗣,就得千恩万谢祖宗积德。”宋文卓看着站在一旁的女儿,在这一方朽木所制的精舍中,女儿实在是白,白的能发光似的,像极了她的母亲,他语气缓了缓,“你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养着,等胎象稳了,要赶紧回王府去孝敬公婆,侍奉夫君。”
看着女儿沉默的模样,宋文卓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