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眨眨眼睛故意调笑,“哪比得上你暖啊。”果不其然被小郎君剜了一眼,“登徒子。——那太妃不是病重么,我还以为你们中原人讲究孝悌,你要留在那伺候。”“又不是我亲父,用不着我侍疾,隔三差五瞧一瞧就行了。再说,哪有皇帝放了政事只管端茶送水的?言官要说,天下人皆有亲长,难道陛下就只顾自家亲长了?舍私为公,天下为大,太妃自有宫中人伺候,行孝礼该是后宫义务,以垂范天下夫侍云云。漂亮话说完了,再不听就要一头撞死在金殿上。”皇帝暖了手掌,又翻过手去暖手背,“等他病好了,我还得论功行赏,侍疾的谢长使还需封赏些许,或者提一提位分,或者抬一抬本家。”都是些无聊琐事,皇帝说着也觉无奈。江宁道试点了新税法,又重丈了田亩,彻查了税金,连带着旧官吏僚属也被薅除殆尽。谢氏是当地豪族,这下算是将他们抽筋扒皮了一轮,安抚些许也算全他们颜面。若谢长风熬不过今年冬天,反倒更有利些……罢了,皇帝顺手捏了捏阿斯兰耳垂,“你们那没有么?为了其他部落的支持娶他们的女娘,借他们的儿郎,一起吞并别的部落,赢了也和他们分一分牲畜金银。”“……有。我不喜欢,显得像没有女人就不行。”阿斯兰皱起眉头,“真正的勇士就应该凭他自己胜利,举着胜利的火把去接喜欢的姑娘,靠女人算什么。”“那你现在算哪样?”皇帝好笑,捏了捏小郎君脸颊肉,只可惜他们漠北人面上没多少肉可捏,面皮贴在颧骨上鼓不起来,“寄人篱下?”他把头偏到一边去,没说话,牙关紧咬,眼尾浮起几丝暗红。“哎呀算我不好,我不说了,进屋里去好不好?”皇帝放了他,拉人起来,“用些热汤水解解酒,不然怕要着风。”“……侍奴。成了姑娘帐里侍奴。”小郎君小声咕哝,皇帝没听清,微微偏头回看,“什么?”“没什么。”他没等门口宫人动作一把掀了棉帘,“进去吧。”皇帝还没迈出两步,身后人像是才回过味来,手掌一翻,指骨骤然收紧,“你……算了,没什么。”“你别话说一半,”皇帝摇了摇手,他还是不放,“我到底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想喝羊汤。”他憋了半天,都进暖阁了才续上这句。皇帝一听便知他是临时找了一句来补,先头定不是想说这个,可戳破也没意思,便也就顺坡下去,应了他的话,叫人上一例羊汤来,正好皇帝夜宵也一并就用这个。殿里掌了灯,明晃晃地照人。一碗汤见了底,阿斯兰又叫添了一份。皇帝见他死不开口也不作理会,只自己用足了吃食便罢。待第二碗见底了,这小郎君才终于肯说话了。“你不叫司寝回来么。”什么?皇帝略略睁圆眼睛,“我叫她回来做什么,请旨的时辰已过了。况且六局女官入夜后不得滞留后宫,这会子都去外边歇下了。”皇帝反应了片刻,一下笑道,“今晚不会叫旁人来,你且安心坐着就是。不然你岂不是白凶她一场。”许是酒意还未散尽,阿斯兰垂下眼帘时候于睫羽扑扇间还能得见几分酡红晕开在眼角侧颊,连唇色也是有些妖艳的粉紫,意犹未尽地落入唇下一湾阴影;没了那对刀锋似的灰眸鹰眼,他倒生出些脆弱感来。前朝有杨妃醉酒羞花,可那是形容女子之美;今朝瞧瞧眼前郎君,也算男子中一份了。“……赶走一回也总有下一回。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盼望我的父王。”宫里的屋檐虽高,总是高不过天去的,屋脊横亘在那里,自然也要压弯其中人挺直的脊梁。“嗯,没得吩咐,司寝每日都会来请旨。”皇帝没来由地起了些恻隐之心,“你母亲现在应该不会再等了。”“草原上,女人死了男人,就会再嫁给男人的兄弟,或者儿子……只是换了个人等。”阿斯兰微微转头,掩了掩面神情,“没有你这里的女人过得好,换男人如换衣服。”“好,我晓得了。”皇帝轻轻点头,拢起阿斯兰鬓边散发,“你只管在宫里头坐着。”“什么?”皇帝只是笑,“等着就是了,总之是好事,我总不至于害你怎样。”入了夜里,外头风大,呼啸扫过院里,卷起些碎雪,胡乱抛撒卷上天幕。屋里头灯火摇曳,在宫人来回收拾残羹动作中微微晃动。阿斯兰张了张口,又徒劳地闭上。过了几息,他才出了声道,“今天没见你身边那个护卫。”“他今天出宫去了,年节底下要盘点。”皇帝斜倚到矮榻上,换了个松快些的姿势,“按理今日正是你动手的好时机,”她随口戏弄道,“我身边没人。”本想着他要瞪一眼或是怎样,没想到他反沉默下去,“动手了也成不了。你这皇宫只会用黄金和绸缎泡软男人的骨头,将持刀的勇士驯化为卑躬屈膝的奴仆。安逸与饱足让人丢失斗志,你的娈宠是,我的部下也……没有逃掉。”“那你呢,我的小狮子?”————————————————————老四确实是病亡,是谁也没想到的,其实那会儿哥哥忙着给蝶若洗身份顾不上这茬,其他人都被逼得找各种方法自保。瑶瑶被设计去北境只能夹着尾巴打,老赵聘女侍,哥哥流连酒色,老三躲在宫里降低存在感,老四真意外,但也是好事,三选一就变成哥哥和瑶瑶互为备胎了,但哥哥就是瑶瑶最大的幕僚,这就……政变的角度其实哥哥完全有实力自己发动。先帝也没完全决定好选谁,选瑶瑶就差不多不成文地定了女君传世,选哥哥也没什么人真反对,只可惜兄妹三个一个也不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