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架的紫藤花随之摇动,垂下的花瓣摇摇欲坠,有不少落在了荀晋源的青衣之上。
“薏娘?”荀晋源有些不知所措,躺在地上看身上的花儿,“竟都落了”
“我,我不是有意的。”干了坏事的六娘没有脚底抹油,反而呆呆看着与花相映成趣的荀生,总算有点明白陛下为何要选他做探花使了,毕竟会寻花折花的男子,天底下不知凡几,而会爱花惜花的,确实寥寥无几。
荀晋源摇摇头,将白紫相间的花瓣托于手掌之上,“我没事,就是可惜了这些开得正盛的紫藤。”
“没想到荀大人还是个惜花之人。”六娘唇边含笑,见他这样示弱,真想再欺负欺负他,“花开花落自有时,我也该走了。”
那些旖旎的念头一起,六娘就立马摇了摇头,人家是爱花惜花之人,她却在想什么辣手摧花之事,还当上回欺负人没欺负够吗?
听到人要走,荀晋源赶忙起身挽留,“等等,薏娘,别走。”
“什么?”六娘下意识退了两步。
“别同我这么生分了,好不好?”荀晋源大步一迈,来到六娘身边,取来手心的花为她别在发间,“薏娘,叫我元骢。”
瞳孔微微张大,六娘好半晌没有动作,从来于男女一事上不落下风的她,竟哑口无言起来。
“元骢是我的表字,薏娘,你可有小字?”荀晋源没有放下手,他为六娘拨开了额角的碎发,又调整了一下小花的位置。
杨六娘才没有小字,家中都按排辈叫的,哪有他们读书人那么讲究?不过,她倒有一极少人知晓的乳名,是父亲李续打趣她给取的,就连亲密如她前夫赵炳臣,也从不曾知晓。
“没有。”六娘别开脸去,不再受他撩拨道:“荀大人,你对其他女子,也是这般轻佻吗?”
见六娘翻脸无情,荀晋源目光一黯,张口申辩:“没有其他女子,从来都只有你。”
“你有没有,与我有何相干?”六娘自恃洒脱,其实也有些没来由的妒意,“就是别家小姐上赶着唤你荀郎元骢的,我也只当看个笑话。”
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荀晋源垂下了眼帘,知道自己又着急了,以为同六娘又亲热了一次,她就会对他另眼相待,孰料又是他在自作多情。
“薏娘,你还是不信我对你的真心吗?”荀生抬手欲牵六娘,却几次都被她躲过了,非得强硬扣住手腕才抓得到人,“我荀元骢既认定了你,便会从一而终。”
男人的誓言,都是不值钱的。六娘突然记起了赵炳臣的誓言,自己当时有多信他,后来就输得有多惨…真是不堪的往事啊。
“从一而终?”六娘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摇了摇被扣住的手腕推他,“荀元骢,收回这句话吧。你还年轻,我只当你一时脑热,不识江湖的人情冷暖,也不明这世道对女子的恶意。”
视线落在荀晋源薄薄的嘴唇上,六娘又将薄情男子的行径安在了他的身上,“人心是会变的,今日你可能恋慕我的容色,心甘情愿只求共白头,明日你可能就厌了我衰老的容颜,后悔膝下无人难以为继了。”
“我不会的,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能从一而终?”荀晋源终于知道六娘为何总对他紧闭心扉了,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与赵炳臣和离之事还心有余悸,“薏娘,我不是他,你不能因为有一只烂橘子,就把整框都扔了,这对我不公平。”
被荀晋源当面戳破心思,六娘忽然有些无地自容,有那么一瞬,她确实把他和赵炳臣同化了,那股没来由的妒意也出于此,难怪她总对他阴晴不定了,这分明是越想要就越推远。
“我…”六娘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好无理取闹了,“哎呀,我说不过你们读书人,给我松手,好痛…”
荀晋源收着手劲,略松了松,又很快与她交握,“薏娘,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看到的到底是谁?”
六娘心虚地不敢看他,胡乱瞟了几眼地上,“你还能是谁?你是荀晋源啊。”
这不是荀晋源想要的反应,可他也知道,认识一个人,习惯一个人,都是需要过程的,他不能逼得太紧了。
正当二人纠缠之际,突然闯入的六娘父亲李续,成为了破局之人。
“诶?六娘你怎么有空来我这了?”比起看到满架的紫藤花,李续对女儿的突然造访更为惊喜,“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我们没什么的…”六娘反应快,及时把手抽了回来,又与荀晋源保持了距离,“阿爹,今日我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你和唐俭。”
对上李续将信将疑的脸,六娘又摸了摸发间别着的小花,“想说赏赏院里的紫藤花,不料荀大人也在这,真是巧啊。”
“是晚辈失礼了,李世伯,在下又不请自来,还望您勿怪。”荀晋源叫人叫得热络,仿佛早与李续成了忘年交。
李续怎会看不出这二人之间的情愫?他早奇怪荀晋源为何甘愿为唐俭润笔,甚至是代笔,原来所求竟是六娘啊。
“无妨